陈尝

非典型逆行，小萨误入RE。查德利向克劳德解释了全部来龙去脉之后，时间与命运的另一边的人在做什么呢。 

 

拉提奥群岛，青年萨菲罗斯在露水中睁开双眼。

感觉眼皮很重。脑袋、身体四肢都很重，像地上涂了糨糊；又或者他是一只小鼠，在觅食时不慎踩上了粘鼠板，半个身子都无法动弹。

他用力张开肺，吸进一口充满南部密林独有的、充满水分与落叶腐腥气的空气。

然后借着这一口新氧坐起来。

四肢痉挛；躯干僵硬；心率反常地起搏；检查之后发现并没有伤口。

疼痛就好像留在他皮肤上的幻觉，神经系统本能的心有余悸。

四周只听得见虫鸣。他坐在原地活动关节放松肌肉，避免站起之后又栽倒下去。

植被种类及分布和记忆吻合，土壤的成分……相似。

在夜晚的丛林里寻找参照物是很不明智的；那么星星的位置？

他抬起头。星群转过的距离并没有相距太远——

他听见脚步声。一双急躁，一双沉稳，一双轻快；正在向他跑来。

他忍不住微笑；然后他就被拉扯进了一个熊一样热烘烘的怀里：

“班长！！！！！”

……格伦，熟悉的鼓膜都要震破的嗓门。这头棕熊一边嚎还在一边用熊掌猛击他的背部，他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被拍的邦邦响，硬硬的板寸和胡渣刺得他脸疼。

“你突然一下就消失了！我们找了你四个多小时！”露西亚，看来他只离开了比意料中要短太多的时间。

“其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防止格伦乱跑让大家都迷路，他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马特，感谢你的方向感和故乡的奇妙植物。

“因为这里确实是平时不会巡逻到的地方啊！”格伦大声辩解，然后猛吸一下鼻子：“见鬼的科学部，我就说这些传送门一定有问题……总之终于找到太好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受伤？”露西亚把他从棕熊粗壮的臂膀里解救出来，上上下下仔细查看；马特从背包里拿饮用水、巧克力和能量块给他，让他补充水分和热量：

“老天，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先不说这个落差……这儿离格伦说你消失的地方直线距离有足足五公里！”

“我也不知道，”他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笑容，“但是我相信你们可以找到我，所以我就在这儿等着了。”

“班长也会偷懒哦？”露西亚也在笑，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又帮他拍掉身上的草叶和湿泥。

“班长确实应该休个假，”马特把定位发送出去，向营地报告他们已经找到了他，“毕竟要跟格伦一组实在太累人了。”

“说不定是。”他说，格伦立刻发出抗议；他笑出声。

“体验一下过普通的生活。”他说，“感觉不坏。”

接着他看向自己的队员。“我认为这种时候应该对我说欢迎回来。”

三个人彼此看了看。然后同时笑了。

“欢迎回来，班长！”露西亚。

“欢迎回来。”马特。

“是是，欢——迎——回——来，”格伦出其不意又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拍得一个趔趄；然后爽朗的大笑：“什么嘛，这不就是普通的小孩子嘛！”

“我回来了。”青年萨菲罗斯说；他被队员簇拥着吵吵嚷嚷地返回。长蛇座渐渐西沉。在阿拉伯人的语言里，他们叫巨蛇黯红的心脏为“孤独者”；然而就在这颗孤星之顶，轩辕十四安然长悬，在渐明的晨空中依旧放射耀眼的蓝白光芒。

命运的法槌敲落在十年之后；然而是否要接受这样的宣判，得看这十年过得如何。

 

 

——嗯，或许也用不了十年。

他站在尼布尔海姆村头如是想。

对不起，我远在时空之外的监管人，但你是了解我的，越遮掩含糊其辞的东西越有撕破其粉饰的价值——

好比猫面对窗帘和放在窗帘后的画。而猫咪恰好有一副尖利的爪子。

在他身后，杰内西斯虚伪又做作地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我们的朋友，可怜的萨菲罗斯，他在自己的纽扣上贴卡通贴纸、拿易拉罐拉环做项链挂坠只是因为他那无可救药的、远远滞后于年龄的糟糕品味——这些可以归因于他童年的深居简出，这不该苛责——但现在看来，亲爱的小萨菲显然还具有相当程度的癔症，妄想自己是一只即将在这陋村木牌上磨爪子的小猫咪。”

“赠与我的小淑女允许我保留一张她的珍藏，我认为这不逊于在任何一场战役中膺获的奖章。”青年萨菲罗斯转过身，一头泻银在颈后收成一束，随动作在他腰际划过一道短弧。“希望你在女神面前也能保留你的幽默，杰内西斯。”

“我想女神并不是会喜欢粉红兔兔的类型。”

“真遗憾，看来你并不打算珍惜她内心的那个小姑娘。”

在事态发展成村头斗殴之前，安吉尔，可靠的成熟男人，可靠得像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单身老父亲的成熟男人，及时一人一边阻止了他们。“不要闹了，你们两个，还记得我们是来干嘛的吗！”

水银与火药敛旗息鼓。

此行的目标在山里的某处，为此他们要笔直穿过这个村子：直升机是没有的，这不算一次公务行动，尽管占用了其中两位1st的公干时间以及另外一位1st宝贵的休假份额。实际上假也没批，请假事由上飞扬跋扈且六亲不认地写着“探亲”，像个惊悚的地狱笑话；当然为三位1st集体缺席找借口是拉扎德的事，他们会诚挚悼念这位直属上司的头发。

“我觉得我们还得先解决萨菲的小尾巴，”走了一会儿杰内西斯突然说，“出来吧，男孩儿，你的跟踪技术太不高明了。”

“你怎么就确定是萨菲的粉丝？”安吉尔问，这男孩儿从他们在村外的大路下公共交通起就跟着他们了。

“我的粉丝都是些漂亮姑娘，”诗人抛了个媚眼作为被中途制止的口舌之争的回击，“安吉尔你则更受年长女士与资历老道的战士的青睐。只有萨菲频繁出现在高层酒会上的夸夸其谈与荷尔蒙无处安放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的热梦里——来吧，孩子，‘即使没有约定，我也会再次前往你的身边’——”

随着他向某个拐角伸出手臂，那个羞怯的、畏畏缩缩却被激动过速的呼吸与心跳出卖的男孩果然从那里走出来。男孩涨红了脸，握起拳头，蓬勃地毛躁着一头金发；这磨磨蹭蹭的十几步路好像终于让他攒足了勇气，男孩猛地扬起头，他们在一双眼睛里看到与头顶同样澄澈的被水洗过的晴空。

然后这孩子啪地敬了个礼。

“您、您好！杰内西斯先锋官！”接着转向安吉尔，“您好，安吉尔教导员！”

然后是萨菲罗斯，“您好，将、将军……”

“哦，你好，小陆行鸟。”杰内西斯说。安吉尔犹豫着要不要让萨菲先往后退一步——这孩子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瞧瞧，杰内西斯递过一个这样的眼神，又一个我们大英雄光辉伟岸的征兵宣传片受害者；安吉尔最终决定握着男孩儿的手帮他纠正这个用力过猛的军姿。

“上面一般会认为这样更标准些，战士。”他蹲下拍拍男孩的肩，这孩子年纪大概有十到十二岁，长相和身条都要比同龄孩子更显小一些，有一种说不定会被欺负的瘦弱。“……忘了那些傻呵呵的广告词吧，来，你的英雄在等你。”

英雄本人，在极力地忍着笑，来维持表面的风度翩翩。对不起，但是，但是，我的天，这真是……男孩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安吉尔在他身边鼓励他。杰内西斯？杰内西斯已经率先找好了观众席。

“将军，”男孩又叫了他一声，“我，我非常，非常崇拜您……”身子直抖。

“我知道，”全民偶像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他半跪下来，拔下胸袋里的签名笔，咬开笔帽在男孩圆领T恤上签了一圈漂亮的花体字，“签名，答应过你的。”

……杰内西斯脱离观众席，他担忧地——这次是真的担忧——用胳膊肘戳安吉尔，“我承认我以前说萨菲变态是草率了点，但我只是说着玩玩，他，他，”他从刚才开始就目瞪口呆地看青年萨菲罗斯，一贯形象高冷的萨菲罗斯，在狂搓陆行鸟崽子，“他不会真的有那种倾向吧？他，啊，他，不会吧？？？”

萨菲罗斯！在肆无忌惮散发魅力！而他孔雀开屏的对象是一个甚至还没有发育的孩子！

安吉尔眉头紧锁。他拍拍猫背，用眼神告诉他萨菲，我们知道你承担比我们更多的压力，但是米德加有一套完善的刑法；不，至少作为战士应该具备基本的道德……作为朋友我尊重你的性向，但是你，你不能……

然后他看见萨菲回了一个“？”。

“诶？”男孩低头看纯白底色上环绕脖子的银色字迹，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将军在看着他笑……将军果然无所不能。

他的眼睛亮起来：“将军，我……我怎么才能成为你这样的人？”

“我？”猫停顿，猫思考，“最好不要。”

青年萨菲罗斯说。

“你不会变成我这样的人，你是更好的，远超过我。”

杰内西斯轻嗤：“一个祝福？”

“一个事实。”

青年萨菲罗斯笑着说。他站起来，和两个朋友一起走向山里；男孩的声音远远地追上他：

“你们要去做什么？”

他回过头。

“我们去毁灭世界。”他说；“谢谢你，克劳德。”

小小云呆呆地看着他们仨在山路那头消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他忍不住摸了摸那一行签名。

  

 

  

毁灭世界的三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杰内西斯一眼就看见早上那只陆行鸟崽子，缩在铁索桥另一头，似乎已经等睡过去。

这个时候附近的学校确实都在放春假……但一般来说这种乡下孩子不是应该都在家里帮工吗？可以专门腾出一整天，追星？

萨菲罗斯，你这作恶多端的男狐狸精，属实害人不浅。

青年萨菲罗斯快步上前；安吉尔已经先他一步赶到男孩身边，“只是睡着了。”

安吉尔确认说。青年萨菲罗斯轻轻把男孩摇醒，男孩睁眼吓了一跳；杰内西斯皱着眉头。

“你在等我们？”

“嗯……”男孩嗫嚅着说，“山里……不安全，大家都说有怪物……蒂法之前从这座桥上掉下去过，我，我……”

一个乡下孩子，居然，在担心他们三个1st，会对山路和山里的野生动物搞不定。

真是粉随正主的目空一切。

“你们先去找住处吧，”青年萨菲罗斯说，“我送他回家。”

……收获了两个朋友警戒和疑虑的眼神各一。

我是那悲哀的索多玛的住民吗？

青年萨菲罗斯决定视而不见。

 

 

克劳迪娅一开门大惊失色。

“英雄萨菲罗斯……？”

顶流，站在门口，旁边还有自己支支吾吾的儿子。

“英雄什么的，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对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他欠过身，自己的儿子立刻像一只过度受惊的小鸟一样飞回屋里，怯生生躲在她身后。

衣服上还有英雄的签名，克劳迪娅觉得自己理解了状况。

“这孩子真是的。”她把儿子的偶像让进来，自己忙前忙后去张罗茶水：“这孩子非常喜欢你，每天醒着睡着都在念萨菲罗斯萨菲罗斯；这次真是给将军添麻烦了。”

小克劳德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被从厨房里转出来的克劳迪娅摁着头：“这孩子总是这样。我总在想得有人来引导他，否则他就会像这样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给人惹麻烦……好了，快给将军道谢！”

活跃在新闻和传说里的大英雄、自己儿子念念不忘的偶像端坐在她家的沙发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位年轻的将军笑了。

“他确实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青年萨菲罗斯说。比如一见面就要杀我，甚至直接说已经杀死了我。

“但是夫人，您不必为此担心。”

因为他的未来我已见过。

“您有一个出色的儿子。正直，勇敢，善良，坦诚，还有时刻为他人着想的温柔；即便前路未卜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坚定的心。”

他表明对我的态度，在与我有血海深仇前提下仍然尽可能的告诉我他所知的一切；他给了我一个缓冲的时间，让我在面对自己的真相时不至于陷入世界观巨震。

“他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正是依靠他的引导走到这里。”

他为我树立了一个标尺，给了我一个锚、一颗定盘星、一个恒定的指标，一个我终会抵达的结局；我因此不再对未来的不可知、不确定害怕。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也只是一张白纸。”

他没有对我做任何预设，我不用对他证明什么，他对我说的是做我自己。

“我不确定我够不够格被您这样的儿子如此喜爱；但您的儿子将我看做他的英雄，我对此非常感谢。”

他肯定的是我自身，而不是我是什么，或者我会是什么。自始至终，他所注视的永远是我站在他面前的此刻。

“他值得您骄傲。”

我对他充满期待。

克劳迪娅愣住了。自她选择在这个村安顿并独自抚养克劳德，她还从没听过别人对她说这种话：她，她的儿子，全部的溢美之词。这几乎让她感到不安：“不，这，这实在是……”

将军温柔的笑眼安抚了她。“这是我能给出的最为公正的评价。”

在我将未来的可能性交给他时，他把未来还给了我——他伸手包住我递出饮料拉环的手，让我的手指把那片金属握住。

他说，现在未来在我手里，未来由我自己决定。

“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她的儿子已经快要熟了，求助地不住拉她的围裙：“妈妈……”

英雄终于笑出了声。克劳迪娅这才意识到他并不大：他不再像接受电视采访时那样用手遮挡，嘴唇下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那笑容狡黠得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才21岁，尚还前途无量。

 

 

克劳迪娅家外，青年萨菲罗斯一推门看见自己俩兄弟杵在门口。

杰内西斯坚称这是为了避免，防范，杜绝针对未成年的犯罪发生；安吉尔则是热泪盈眶，用力拍猫肩膀，猫社会化大成功。

猫耸耸肩。“你们没找到住的地方？”

“招待所没法报销。”

“你不如想想怎么把这个罐子跟上面交代，不然咱们回去连工作都没有了，哥几个只能去蜜蜂馆跳钢管舞了此残生。”

杰内西斯承认自己获知Project G 感到愤怒和不可置信，但这远没有这事是他萨菲罗斯半蒙半猜半笃定给他细盘因果来得多；然后他还信了跟他跑到这，人有时候也贱真的。

三人站在宝条地下实验室写着Jenova的舱门口都还有一点点紧张，为了活跃气氛杰内西斯说，你要对你妈刀剑相向吗，你个不肖子；萨菲罗斯没说话。等他们走到浸泡着腐尸的巨大培养缸前面，这厮突然开始深情款款“妈妈我终于见到你了”，把他和安吉尔夹出一身鸡皮疙瘩。俩人毛骨悚然地把手按在剑上生怕有什么突发情况；等那边终于母子相见完，萨菲罗斯突然拔剑，把玻璃罐子削了、他妈脑袋拿了，然后开始砍管子拉电闸咵咵放火。

杰内西斯：？

草，不是，兄弟开玩笑的，你真砍啊？？？

铁血激进派杰内西斯突然觉得萨菲罗斯有点激进了。

当事人表示自己只是长大了，和母亲之间的脐带已经不需要了；安吉尔大受感动，完全忘记原本三人韬光养晦、从长计议、卧薪尝胆、徐徐图之的复仇大业就此流产。

这逼人最好有自己的打算。

逼人说：“好主意啊。”

零成本，来钱快，凭借人气完全可以干一票大的就跑——这是人说的话？？？

他萨菲罗斯确实有点激进了。

杰内西斯准备发作；却看到萨菲罗斯手指摸着自己心口——他把那个拉环项链从来收在内衬里面——微笑着抬起头，轩辕十四在他眼里悬照。

My young Leo.

我年轻的勇士，你有一颗狮子的心。

他不觉得自己有长成克劳德斯特莱夫努力表现的那种令人称道的大人；也未必会和注定到来的那一天的自己背道而驰。

但他是一个全新的可能性。所以他会按照自己的步调行动。

【星之命——生命之流，围绕着所有的记忆、知识、感情，时而交，时而离，反映出前所未见的故事。

【这也是，星所宿的一种可能性。

（FF XII：EVER CRISIS  序章开篇词）】

这是属于他的，全新的故事展开。

 

 

 

FIN.

（《晨星》的正文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可能会整理一个总集篇？然后再加一个番外这样……上次日更还是在大一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总之谢谢追更到这里的你喜欢这个故事并一路看到现在！完结撒女王之血牌组！）